从前搞科研,有些事情放到现在都是难以理解的。当时我和几位老师共同编写出版了一本《煤矿采掘基本知识》,书上一位作者的名字也没有写,署名是山东矿业学院采煤教研室。署个人名字,以往讲是向钱看,当年就叫资产阶级自由化,这是不允许的。我现在还活着,可以告诉别人这本书的作者到底有哪几位老师,但是再过几十年呢?等我也不在了,谁还能了解作者是谁?不过当年老师们却没有任何怨言,也没有要扬名立万的小心思,完全是无偿付出,把这本书扎扎实实写出来,并由煤炭工业出版社出版发行。
1977年,我和宋振骐院士参加煤炭部举行的全国矿山压力工作会议,当时的司长、处长都参加了,会议规格较高。这次会议是我们在肥城倡议发起的,也为我们进行矿山压力研究打下了基础。因“文革”,全国有名的研究所都停止了这方面研究,所以,会议结束后,我们便立刻着手矿山压力的进一步研究。宋院士始终坚持教学、科学研究和生产实践相结合,他的“实用矿山压力理论体系”,用于指导现场生产实践,为大幅度降低安全事故、提高效益做出了很大贡献。
当年,在对采煤的研究中,“三下采煤”被我们逐渐发展成“三下一上采煤”——建筑物下、铁路下、水体下和承压水体上的采煤。这“一上”属于我们的独创,称之为特殊开采。研究成果到20世纪80年代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取得很大成就。同时,我们还对这个研究做了另外一个优化设计,把采煤、井巷运输“三不管”的施工设计部分全部收拢起来,进行采区设计,其中包括交叉点设计、轨道设计和峒室设计。计算机出现后,又把计算机理论运用到这个采区设计中,进行优化。过去的矿井图纸都是平面图,我们将它改成了近似立体图,这样对于从未下过矿井的同学而言,更加简洁明了,更加容易理解和接受。
有一年,沈光寒院长带我们参加在西安矿院举行的采煤年会,这次年会让我至今记忆犹新。在所有参会代表团中,我们可以说是阵容强大:有教务处副处长王家廉、采煤系主任陈冀飞、宋院士、麦加腾副教授,再加上我(采煤系副主任),6个人组成代表团。在采煤年会上,我们不遗余力宣传我们的研究成果,而且顺利拿下编写《煤矿地下开采方法》和《采煤概论》的编写任务。要知道,采煤是我们矿院乃至科大发展的基础。当时大家都提着一股气,这股气是不认输、不服气,是敢闯、敢争取,这个“气”也是科大的精神。
1988年,学校举办第一次国际采矿学术会议,我记得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穿上西装出现在国内外专家面前。也正是这次会议,让学校声名远播,30多位外国行业专家参会,山东矿院的名号开始走出国门,进入外国专家视野之中。在会议上,很多老师要发言、讲话,我是系里的书记,也需要和大家交流、沟通,于是学校决定大家统一做西装。别看我当时是副教授,但工资也刚到温饱线,一套西装两百多块钱,也是很舍不得。后来还是我的爱人支持我,她说“我们哪怕从嘴里省一点,也让你去做!”这才有了我这辈子第一套西装,穿上觉得真新鲜,心里美滋滋的——当然最要感谢的是学校和领导,给我们创造这么难能可贵的机会。
关于采煤行业发展,从我自身经历来说,经历过三次大事件。第一件在我学生时期,当时去矿上实习时,矿上正在搞无人工作面实验。那天也巧,党支部书记说明天谁都不要下井,我们要在矿上组织现场教学考试。我和老师说让别人先考,我去工作面盯着实验进度,但老师没有答应。幸亏老师没有答应,我们正在考试,矿上就发生了瓦斯爆炸事故。第二次是在生产实习的时候,我跟着一个师傅实习,当时没有支架的料了,我说我去拿,他说不用,他去拿就行。师傅走了之后,我想着帮他多采点煤,煤哗哗地落下,因是水平分层,结果把下煤眼堵塞了,煤瞬间落下就没到了我的腰部。幸亏师傅及时赶回来,把我从煤里救了出来。第三次,我去一个矿上带学生实习,从工作面到地面经过一条轨道巷,有一条胶皮通风管道,外面有水,我沿着管道想爬着通过,结果遇到了漏电,打了一下。幸运的是我当时穿着长筒胶鞋,没有形成回路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
我这一辈子就遇上了这么三次危险的事,也想从一个侧面说明采煤发展历程经过了多少风雨坎坷。从炮采,到机采,再到综采,我全都经历了,感触很深。最早的时候,大家都知道采煤、爆破很危险,爆破要先打眼,在爆破过程中很有可能顶板塌陷,采煤时要一边前进一边支顶板,万一不及时支顶上工作面的顶层,随时都有塌方危险。所以我们的采煤行业,就是从那种阶段一步步发展至今,现代采煤更加重视采煤作业的高产、高安全性、高效和高可靠性,技术先进,这一切,都是当年大家一步步地研究走过来的,可谓是一路艰辛一路歌。
选自《科大故事①》(2016年9月出版)(讲述:史国华 整理:许志伟)